岩神瞳:山石无言,而人心有言

奥藏山高耸入云,云雾常绕其腰。山石嶙峋处,传说藏有岩神瞳——非金非玉,不过是山中寻常石块,却因千年信仰而有了不凡意义。我初闻此事,只当是乡野怪谈,直至亲历山间,方知这“神瞳”背后藏着更为深邃的人心之秘。
登山那日,晨雾未散。本地向导老陈指着一处峭壁说:“那就是找岩神瞳的地方。”我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,只见灰褐岩壁上有些许凹陷,并无特别之处。老陈笑道:“城里人来这找神瞳,带的装备比地质队还专业,却不知我们要找的不是石头,是石头里的故事。”
之一个遇见的是山下村里的王老汉。他坐在自家门槛上打磨一块石头,那石头圆润光滑,中间天然有一道浅痕似眼睑。“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岩神瞳。”王老汉将石头托在掌心,“光绪年间大旱,我祖上捧着这石头跪了三天三夜,后来真下了雨。”我细看那石头,分明是常见的河卵石,却被摩挲得温润如玉。当我问及是否灵验,老汉笑出一脸皱纹:“心诚则灵。石头不会下雨,但人相信石头能下雨时,自己就会想办法找水了。”
半山腰的茶棚里,我遇见了大学生小杨。她背包里装着真正的岩神瞳——块嵌有石英的玄武岩,在光线下确如瞳孔反光。“这是我爬了五次奥藏山才找到的,”她兴奋地说,“要送给妈妈当生日礼物。”原来她母亲患病多年,听说奥藏山神瞳能保平安,却因身体原因不能亲至。小杨说:“我知道这不过是心理作用,但妈妈高兴,比什么药都管用。”她小心包裹着那块石头,仿佛包裹着一个愿望。
越往高处,寻“瞳”人越少,故事却越深。在山顶附近,我意外发现一位老地质学家正在岩层上敲敲打打。“我在研究岩神瞳的地质成因,”他推了推眼镜,“这些所谓神瞳,不过是石英脉在特定条件下的风化产物。”但他接着说的话令人深思:“科学解释的了形成机理,解释不了为什么人们需要神瞳。地震带上的居民世代面对无常的地壳变动,需要一些象征永恒的东西来获得安全感。”
日落时分,我在山顶见到最特别的“寻瞳者”——个七八岁的男孩,正将一块普通鹅卵石仔细埋进石缝。“这是做什么?”我问。他抬头认真地说:“我把我的岩神瞳藏起来,这样以后的人找到它会更开心。”那一刻忽然明白,奥藏山上真正流转的不是什么神奇石头,而是人与人之间通过这个符号传递的关怀与希望。
下山时暮色四合,手中的普通石块似乎也有了温度。想起老陈的话:“找岩神瞳的人,找的都是别的东西——病人找健康,游子找归途,孤独者找陪伴。石头不过是块镜子,照见的是各人心事。”
奥藏山的岩神瞳从来不在岩层之中,而在凝视它的眼睛里;不在石英的折射里,而在相信它的人们心里。那些被带下山的石块之所以被珍视,并非因其本身价值,而是因为它们成为了情感的容器、记忆的载体、希望的化身。
当最后一线阳光没入山脊,我忽然理解:人类总是需要将抽象情感具象化的符号——无论是十字架、佛珠还是这块小小的岩神瞳。山石亘古无言,却因人的凝视而被赋予意义;人心短暂易变,却因寄托于永恒之物而获得片刻安宁。
奥藏山还是那座奥藏山,岩层间的石英依然按照地质规律反射着光线。但当又一个黎明到来,还会有新的寻瞳者踏上山路——他们寻找的从来不是岩石中的奇迹,而是平凡生活里的光。